回家
---不知道，不明了，不想要，为什么，我的心
1.
水沸腾了，蒸汽不断冒出来，像小云朵一样。
都快要溢出来了。
“小姐，不好意思，那个........”
“不好意思，很快就好了，请你再多等一下下...”
女孩擦擦汗，踮起脚，手伸了好久才拿到了在橱柜上装满茶包的罐子。
真替她捏一把冷汗，罐子掉在她头上天知道后果有多不堪设想。
先别说那个，这水真的快溢出来了。
“小姐，我说那个，水....”
“不好意思，真的快要好了！先生，你刚说要绿茶...还是乌龙茶啊？”
“绿茶...”他搔搔头，这小姐怎么不让他说话呢？
“好的好的。”
不好了，水真的溢出来了，沿着锅边流到桌面上。
真是捏了第二把冷汗，可是明显女孩还没发现。
“小姐，不好意思。”他稍微踮起脚，弯身把手伸进柜台里，把小电子锅关掉。
不安分的水这才慢慢停止了沸腾。
女孩明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，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来。
“我是看水已经溢出来了，所以......”
“啊啊啊，我真是笨死了，谢谢你啊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...”女孩敲敲自己的头。
“没事没事，你忙你的吧。”他尴尬地笑笑。
待女孩转过身，他下意识看了看手表。
已经这么迟了啊，同事们应该都开始埋怨了吧。
今天毕竟才上班第二天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毛遂自荐替大家买饮料，结果.....大家该不会以为自己到哪里去偷懒了吧？
“小姐，请问...还有多久呢？”
“好了好了，要好了要好了！”
女孩在柜台里手忙脚乱的，笨拙得好好笑，搞得着急的他生气不起来。因为怕她太紧张把手塞进冒烟的热茶里，他也不敢再多加催促。
“不好意思先生，你点的东西好了！五杯饮料，三块蛋糕。”女孩微笑着。
“谢谢。”真是谢天谢地。
“不好意思，今天是我第二天上班，所以手忙脚乱的.....”
“没关系。”也是上班第二天吗？好巧哦。
“你是帮同事买的吧？会害你挨骂吗？”
“不...不会。”他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。
“我叫小青，下次你来我请你喝饮料作为赔罪吧。”女孩笑了笑，他竟有点不好意思。
踏出店门半步，他又停了下来。
“那个...下次烧水的话，水不要放太满。”
女孩愣了半秒。
“嗯，谢谢你。”又是一个微笑。
“阿伟，你到哪里去买饮料？买了半个小时。”大全一边说一边接过饮料。
大全跟他一样，恰巧也是玻璃市人，恰巧也是离乡背井来到吉隆坡工作。
在这陌生的城市遇到同乡，让他心里踏实不少。
“就公司后面，隔两条街的奶茶店啊。”
“有这样的店？叫什么名字啊？”
“....不知道耶。”
“啊那怎么那么久？”
“说来话长，话说前辈们没说什么吧？我看...我现在把饮料拿过去吧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看你没回来，跟他们说你人生地不熟，可能迷路了，我帮你在附近的咖啡店买了咖啡给他们。”
“啊....谢谢你啊。”
唉，该不会给同事们留了个坏印象吧？
“哈哈哈，不会啦，饮料我帮你解决吧。”
“嗯...”他苦笑。
“阿伟啊，这是什么茶啊？”
“绿茶啊。”
“喝起来不像耶。”
“？那...乌龙茶吧。”
乌龙女孩泡什么茶，什么茶都会变乌龙茶吧？
想着想着他笑了出来。
“蛮好喝的耶，下次你带我去吧。”大全摇了摇饮料，又吸了几口。
“嗯。”希望下次那个叫小青的乌龙女孩把泡茶功夫练熟了。
2.
“伟仔啊，工作还顺利吗？”老妈子的声音还是一样，一样充满着疲倦。
“好啊。”
“要好好照顾身子啊。”
“妈你也是，不要为我操心了，我迟点回去看你。”
“好好好，工作真的顺利？人家说吉隆坡竞争大，工作压力大，工作很辛苦。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妈说知道吗？”
“嗯。妈，我很好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等到电话那一头的老妈子挂上电话，他才舍得把话筒放下。
他撒了谎。他很不好，非常不好。
挨了几晚通宵做出来的企划案在简报的那一天听了同事的简报，他才发现同事的企划案跟他的几乎一模一样。结果呢？自己不是先做简报的那个人，也没有争辩说别人抄袭他的道理啊。最后在组长的面前支支吾吾的，把想到的东拉西扯一大堆勉强完成了简报。
嗯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
组长厌恶地白了他一眼，在场的同事看了看他，他突然醒觉原来人类的眼神可以这么冰冷。
“在社会上做事，讲求的是实际的办事能力，成绩好，没有办事能力也是没用的。”组长在最后丢下这么一句。”
嗯，他知道是说给他听的。
把东西收拾收拾，他站在公司门口，竟然不想回家。
不想回那个家，那个不是家的家。
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很期待放假回家乡的时候，家里会有妈妈煮好他最爱的饭菜，弟弟妹妹会开心地吵着要他跟他们一起玩，左邻右舍会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孩子真懂事，成绩好又孝顺，然后妈会笑得很开心很灿烂。
嗯，那才是家。
人家都说吉隆坡竞争大，压力大，大家为求目的可能会不择手段什么的，他本来还不信的。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，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谁抄袭了他的构思。前辈们对他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，也没什么交集的。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全能跟他们相处得那么好。
说到大全，大全好像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构思的人。
出卖他的人，是大全吗？
真希望不是大全。
吉隆坡繁荣、进步，是许多乡村孩子都想要来的地方。此时此刻，他却觉得这里好像没有空气，应该是说，可以让他呼吸的空气。
他无法呼吸。
他无法呼吸。
走着走着。饮料店。
“かえる”。
他记得かえる在日文是“回家”的意思。
既然家没有家的感觉，先坐坐再回去吧？
“欢迎光临你好！”女服务生的声音好清脆。
咦.....小青？
原来，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上次的饮料店。
3.
“啊！是你啊，我等你好久了。”小青灿烂地笑着，他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“快坐快坐，你等等哦，我有东西给你。”
他坐下来，然后看着小青在柜台后面忙了起来。
上次来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吧？
小青已经不像上次那样手忙脚乱，而是有模有样地冲泡搅拌着。
不一会儿，她把一杯褐色的冷饮放在他面前。
“？”他有点疑惑。
“我上次答应你了啊。请你喝巧克力。”
“不用啦，多少钱，我....”
“给我面子嘛，不会难喝不用怕！”小青拍拍胸口承诺。
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耶。
他拿起饮料喝了几口。嗯，很香。
“好不好喝？”
“嗯。谢谢。”他点点头，微笑。
然后又低下头去喝饮料。
气氛安静了下来，有点尴尬。他就是不太会跟别人相处，这是缺点，缺点啊。
“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喝巧克力吗？”
“？”
“巧克力可以让人心情愉快嘛。”
“嗯，谢谢。”
“那个...我看起来很不愉快？”他鼓起勇气，总不该让女生挑起话题自己什么也不回复吧。
“嗯。工作不顺心？”
他愣了一下。
“嗯。”在这里，在没有隐瞒的必要。
“我刚到吉隆坡来的时候也很不习惯，也总觉得什么东西都不顺心的，不过慢慢地就习惯了，习惯了就什么都上手了。我们啊，做好自己本分，问心无愧就好了。你...也不是吉隆坡人吧？”
“嗯...你...怎么知道？”这女孩貌似料事如神？
“看得出来啊，看你紧张兮兮的。”
“哈哈哈哈......”他笑了出来，这女孩竟然还敢讲别人紧张兮兮。
“总而言之，谢谢你。”他像举酒杯一样举起饮料。
“嗯，加油！”小青笑笑。
小青是个很健谈的女孩。
一杯饮料的时间，他知道了小青是柔佛人，刚来到这里念中文系，觉得かえる名字很好听所以来这里打工，喜欢唱歌，希望能到民歌餐厅去驻唱。
哈哈，也太健谈了吧。
然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饮料喝完了，小青的故事也讲完了。
他该回去了。
“加油！”
“嗯，一起加油。”
“阿伟！”
“？”
“那个...巧克力...哈哈，其实是因为，我泡其他东西很难喝，只有巧克力最好喝。”
“哦....哈哈。”
小青笑了，他也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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